蘋果綠收音機

累的時候

       累的時候，我會想到母親的懷裡依偎著。

        小的時候，母親跟現在的我一樣整天為了孩子的事忙碌，但她還加上了鐵工廠的事，父親很盡責在外買貨、搬貨回來，但不做任何家裡的事，沒有沖過一個碗，也沒有洗過一件衣服。

        小孩當然也會吵鬧，何況還是五個。跟弟弟吵架時，我追著他，而媽媽追著我，怕了就不敢再鬧了。除此之外，母親總是能幹的：她能煮菜，也是縫紉高手，我小時候的露背裝，桃紅色的，都是她的作品；學校要做的燈籠、香包，我也從沒插手過，只靜靜看著媽媽和手巧的二姐變出奇幻的模樣；她會炒魚鬆、包粽子、搓湯圓。而家裡再忙，沒看過他手忙腳亂過，家裡永遠整整齊齊的。

        記憶裡父親會抱著我，用他的鬍鬚輕輕地搓著我的臉頰，我看電視看到睡著時，都是他抱我去床上的。而母親似乎沒有空坐下來，只有輕柔的聲音安慰我許多不如意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 認識另一半後，我們擁抱、親吻，互相依偎，這些極奇正常。而我突然想起我對親愛的爸媽何時才能找回兒時的依賴。

        結婚後，有了自己的家，假日回的是另一半的家，兩週中有半天會回娘家。我有一個很好的婆婆，他對我的照顧可能比母親還多。但我還是找時間回娘家住，常常哪裡也沒去，只是和母親聊聊天、和弟弟、妹妹、姊姊談天說地。

      「回娘家是一種充電。」我告訴朋友。「母親是你能確定這世界上唯一愛你卻不求回報的人。」（父親也愛我們，但他總擔心無法獲得回報），我這樣說。朋友點頭如搗蒜（老公雖然對我們很好，但有時還是會被男人氣得半死），這也為她常回娘家找到理由了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  當夜晚來臨時，我緊挨著母親，像擁抱另一半般抱著母親的手臂，然後也許聽媽媽叨叨絮絮生活瑣事，說到深夜，說到睡著。

        管小孩很累的時候，我告訴晴晴，我不想當你們的媽媽了，這太累了，我想回家，我只想當阿媽的女兒。

        我想讓阿媽叨叨念我東西又沒放好，想吃阿媽煮的很普通的菜，想要媽媽幫我摺被子、曬衣服，而不是一直被小孩吵著一下要我做這個，一下要我做那個。

        我很難做到母親果決又優雅（我對孩子發出的命令常常可以商量），他從不會覺得我亂丟東西真是沒救，只會在幫我找東西的時候，輕聲的說：「唉呀，怎麼不昨天就準備好呢？早上要上學才在急著找？」。晴晴遺傳了我的健忘，而我卻沒有母親的從容，常常母女倆火藥味極重，常常要搬爸爸來當救兵。

         回娘家的時候，吃完午餐，總要到植物園去踅一趟，我偷偷去牽著媽媽的手，享受當女兒的小小自由。夜晚時，母親、我、孩子擠在一起，我的電悄悄充飽了，而天一亮，我早已長大，要回到妻子及母親─這個讓別人依靠的角色。